越共政治老人为何不肯谢幕？

  越南共产党第十二次代表大会1月27日正式选举现任领导人阮富仲继续留任越共总书记。73岁的阮富仲逼退了66岁的主要竟争对手阮晋勇，使自己成为越共总书记唯一候选人最终连任越共总书记。 阮 富仲迟迟不肯退出政坛，会否打乱越共持续十年的政改计划？从2006年越共”十大”开始，越南政治体制改革从起跑线开始一路提速，经历了差额选举总书记、 选民直接差额选举国会代表(包括独立候选人)、国会代表问责政府高官、电视直播国会讨论、国会否决总理提名部级官员否决政府修建南北高速铁路的计划。 这些改革受到海内外的密切关注，制度性改革也使越南整体社会环境发生了变化，包括体制内政治气氛的活跃、重大决策过程的相对透明、对不同观点的宽容。随着阮富仲高龄连任总书记，越南的政治体制改革何去何去更是倍受关注。 阮 富仲曾担任政治经济学博士、教授，并前往苏联社会科学院实习，获历史党建专业副博士的学位。他1944年4月14日生于越南首都河内市东英县东会乡。阮富 仲曾任越共中央委员，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负责思想、文化、科技方面的工作），《共产》杂志副、总编辑，《共产》杂志党委副书记和书记，越南中央理论委员 会主席，河内市委书记兼国会代表，越南国会主席等要职。2011年1月18日，在越共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阮富仲当选为越共中央总书记。 阮 富仲迟迟不肯退出政坛，也是为了阻击竟争对手阮晋勇，阮晋勇和阮富仲可以说代表了越南的南北两派，这两派也被外界视为“亲华派”和“亲美派”，总书记阮富 仲往往被描绘为“亲华派”，支持与中国建立密切关系。而总理阮晋勇被认为是“亲美派”，谋求与美国建立更密切的经济关系——可能还有安全关系。近年来这两 派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在2012年的越共十一届六中全会上，越共高层以不点名的形式严厉 批评阮晋勇，甚至将其写到全会报告中：“历届政治局、书记处存有若干大缺点……这导致越南船舶工业集团等一些国家经济集团造成巨大损失，留下极为严重后 果……政治局全部达成一致建议中央委员会对政治局采用一种纪律处分形式并审议对一名政治局委员予以纪律处分。” 由于阮晋勇分管经济，一直以来主张打造大型国企，而彼时刚被查处的越南船舶的董事长和阮晋勇私交甚密，所以这次不点名批评将矛头指向了阮晋勇。 而 越南党报《人民报》“帮助”越共完成点名，《人民报》发表评论称“如果总理做错事，一样要接受党的处分。”虽然后来《人民报》表示这是编辑失误，把“总经 理”误写成了“总理”，但其中含义不言自明。在越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闭幕后不到一个月，阮晋勇再遭打击，越南国会议员杨忠国认为阮晋勇需要为越南严重的官员 贪腐和大量的银行坏账负责并辞职。 阮晋勇很快在2013年5月进行了强力反击，在越共中央政治局的增补选举中，两位阮富仲支持的人选遭越共中央委员会否决，取而代之的是阮晋勇的亲信阮善仁和阮氏金银。而阮晋勇的亲信阮春福成为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越南副总理，极有可能接替总理一职。 越 共中央高层的派系斗争一直没有停止，这是一党执政集团的通病，但越共中央高层的分歧和斗争从来没有引起越共的分裂，也没有在事实上作为”敌我矛盾”来处 理，给当事人的政治生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越共历史上惟一因为重大路线问题而负责任并辞职的，是1951年至1956年担任总书记的长征，但此后长征一 直是政治局委员和国务委员会主席。 阮晋勇退出政坛，并不意味着他的影响力将会消失。预期分别将出任 国家主席和国会主席的陈大光和阮氏金银，皆是阮晋勇的追随者。越南政治仍将保持没有核心领袖的特色，这种特色延续了数十年，即使开囯领袖胡志明也没有形成 绝对权威，实际管治国家的仍是越共中央的精英阶层，因而越南避免了类似中囯的大跃进、大反右、文化大革命这样的悲剧反复上演。 越 南在立国理念的表述上也和中国有所不同。越南现行宪法第一条规定越南是独立的主权国家，但没有强调任何”主义”，这和绝大多数国家类似。第二条规定越南 是”民有，民治，民享”，这直接从英文翻译过来，同时规定国家政权的阶级基础是工人农民和知识分子联盟。第二条还规定，越南国家权力划分为立法、行政和司 法三个部分，隐含了三种权力相互制衡。第三条规定国家保障并不断发展人民作为国家主人在各个方面的权利，实现”丰裕民生，强盛国家”的目的，建立”平等， 民主和文明的社会”。 第四条是专门关于越南共产党的条款，分为两个自然段，第一段规定，以马列主义和胡志明思想为指导的越南共产党是国家和社会的领导力量，但第二段明确说明”党的所有组织都必须在宪法和法律的范围内活动”。 由此可见，作为国家基本大法，越南宪法的意识形态色彩相对淡化，为政治体制改革在观念和框架上提供的空间相对充裕。更重要的是，这些条款并非越南加快政治改革步伐后修宪的产物，而是最初立宪时就如此规定。 越 南现行宪法是1992年修订通过的，当时由于前苏联和东欧国家转型的影响，越南政治正转向保守，改革停滞不前，但是，在修宪时依然没有强调意识形态，保留 了上述条款。越南宪法之所以意识形态色彩相对淡化，其实来自越共的历史遗产。作为殖民地的革命运动，越南共产主义运动和民族民主运动之间有着更密切的关 系。 越南的共产主义政党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自称为印度支那共产党，从”二战”以后到1976年，先 后自称越盟和越南劳动党，回避共产党的名称，直到南北统一之后，才将名称定为越南共产党。胡志明在1945年8月发布的《越南独立宣言》深受美国《独立宣 言》和法国《人权宣言》的影响，开篇第一句就直接引用了美国《独立宣言》中”人人生而平等”的那一大段话，而且其结构和《独立宣言》《人权宣言》是平行 的，措辞也十分相似。 越南宪法中最重要的政治条款也反映了宪制观念的影响。法国和美国曾经是越南民 族主义最主要的敌人。法国曾经对越南实行半个多世纪的殖民统治，美国参与的”越战”又曾经对越南造成了难以估量的破坏。但是，胡志明和其他越共领导人并没 有因此否定自己在立国理念上从《独立宣言》和《人权宣言》中所吸取的养分，或者将这些观念斥为”虚伪”。在西方政治文献中得到系统表达的”人权””民主” 等观念，在越南这样一个似乎有理由反西方的国家中，却得到高度认可甚至推崇。

[责任编辑：邹文娟]